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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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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尊

被無子的事兒攪亂了心神, 福太貴君竟真的思索起瑾公子能否再度有孕——

說到底,除了膈應人的身份外,柳絮瑾這人, 也挑不出什麽刺兒了。夠本分,模樣也漂亮,當個小侍沒問題的。

可於講究體面的皇家而言, 身份本就是最大的問題。

嵐朝上下多少好男兒, 就是隨便找人填充後宮也犯不著討這麽個鰥夫。可這不是始終沒孩子麽?

——皇嗣面前,都不是事兒!

生了便抱進宮, 皇子也就罷了,若真生個皇女, 便記在盛懷景名下,也好占個嫡出的名兒。

福太貴君不怕盛懷景不盡心撫養嫡皇女,至於柳絮瑾, 多給些錢打發了便是。

總之, 他的孫女絕不會有不體面的出身。這嵐朝後宮,從來只有父憑子貴的道理!

一瞬間想通,福太貴君慢悠悠道:“君後聰慧, 想來戚小姐也不遑多讓。”

這就是松口的意思了, 戚君後還沒松口氣, 便見對面的男人輕輕一笑。

“這般聰慧的君後,想來也會幫著哀家抱上孫兒的吧?”

戚君後眼皮一跳。

呸!這人可真不是個東西!

既要孫女, 又嫌棄孫女爹身份低,不接受這個女婿......那不就是讓人當見不得光的外室麽!

逼著鰥夫當外室,可比逼鰥夫再嫁難多了。況且, 那戲子可不是愛慕虛榮的性子。

不好辦吶。

不好辦也得辦。

戚君後笑呵呵道:“身為戚家人,理應為陛下分憂。”

這話福太貴君聽得高興。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兒麽。這人念了那麽多念佛, 積累了不少功德吧,正好去做這種缺德事兒。

翊寧宮清凈下來,許久,戚君後淡淡出聲。

“哀家昨日夢見先太女,心中既憂且思,只嘆今生沒這父女情分了。”

“佳櫟模樣肖似其母,和人說一聲,便接進宮住一段時日吧。”

同為生育過的男子,自然知曉,孩子,才是刺向父親最利的那把刀。

*

翊寧宮住了個戰戰兢兢的蘇佳櫟時,戚知遠也已結束面聖,來到了翊寧宮拜訪。

鶴州雖與京城相隔甚遠,二人卻也時常通信,一番寒暄後,冷淡已少了許多。當然,戚知遠從始至終都是寵辱不驚的模樣,只是戚君後單方面的眼底多了幾分熱切。

顯然,對這即將入仕的戚家嫡支頗為滿意。

轉瞬,他便進入正題,問道:“子攸,此番面聖,陛下可賜你什麽差事?”

戚知遠進京前,鶴州戚家便已派人與戚君後通了信。與蟄伏多年的族人不同,這位戚家嫡出的小姐頗有野望,便是體弱也阻礙不了心中的抱負,入京便是戚家對她的妥協。

否則,戚君後也不至於做出那般缺德事兒,就為了讓這差事十拿九穩一些。

思及此,男人嘆息一聲,看向對面:“以你的才學,若非體弱,早已連奪六元,何至於此?”

少了個科舉出身,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吶!

少女坐姿很正,高冠廣袖,紅黑金藍的衣衫帶著幾分凜然,分明是一介白丁,卻已有權臣之姿。若非直視,眉眼間的幾分病氣非等閑難以察覺。

聞言,停頓了片刻的手自然而然地端起茶杯。

裊裊霧氣間,戚知遠平淡道:“陛下隆恩,命我為五品諫議大夫。”

戚君後頓時松了口氣,一時也沒察覺,侄女提及“陛下”二字時,略微停頓的語氣。

“那便好,萬事開頭難,想來憑借你的才學,五品只是個起點。”

“哀家雖不懂朝政,卻也多了幾年閱歷,你若遇見不懂的,或是被人刁難,只管來翊寧宮。”

......

戚君後絮絮叨叨了許多,眼看戚家的榮光即將起覆,眼眶都有些紅了,戚知遠便安靜地聽他說著,時而輕嗯一聲,寵辱不驚之態,叫戚君後心底愈發滿意。

直到茶水都涼了,這位養尊處優多年的男子,忽的輕嘆一聲。

“你是個聰明的孩子,哀家知道。可聰明人啊,也最容易被聰明誤,如今的這位,雖還稚嫩,卻遠比先帝聖明。子攸,不要犯糊塗,不要把別人當傻子。”

“這臣啊,無論是權臣還是肱股之臣,沒了君,算什麽臣呢?”

*

佳櫟被戚君後抱走的第三天,柳絮瑾實在待不住,想要遞帖子進宮求助時,終於有了消息。

京城沒有宵禁,卻也少有人在二更天的時候還在外行走。

篤、篤、篤。

門響了三聲,便再沒了動靜。門房驀的驚醒,打開門卻只見地上放著一個綢布包裹,不敢耽誤,連忙給主子送去。

柳絮瑾一眼認出,這綢布是佳櫟去時穿的外衫的料子!

哆哆嗦嗦地打開包裹,一塊普通的石頭旁靜靜躺著一封信,待看清信上內容後,柳絮瑾驀的紅了眼。

之後的記憶,似乎變得混沌了許多——二更天至五更天逐漸明了的天空、進宮路上微晃的轎子、掌心攥緊的綢布,還有那像是要吃人一般的深宮紅墻.......

腦子裏的畫面一幀幀閃過,最後,他竟坐在了乾清宮的偏殿,坐在了那高高在上、執掌天下的鳳床.上。

......多麽荒謬。

心底的怒火、悲哀、忐忑,在見到那緩步而入的少女時,全都散了。

呆呆地望著那人,柳絮瑾忘了行禮,忘了公公教導的討好諂媚之態,竟只想起了那日宴會初見,想起了那端坐高臺、鳳袍沾著幾許花香,抱著佳櫟笑的少女。

那是陛下啊。

佳櫟的姨母,自己過世妻主的妹妹,寬和容人的陛下......很多個身份,唯獨,柳絮瑾從沒想過她會成為自己的妻主。

不,不對,什麽妻主,他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、下賤的、妄圖攀龍附鳳的醜陋男子罷了。

今夜過後,或許還有幾夜,總歸他何時有孕,又或者那些人何時對他懷孕之事不抱希望.....那時,他便解脫了,便能帶著佳櫟,重新回到城西的小院住著,又或者離這京城遠遠的。

眼看少女越走越近,柳絮瑾腦子裏的思緒越發繁雜,他亂七八雜地想著,想著過去,想著未來,唯獨不敢思考片刻後會發生什麽。

唯獨垂在身側的手,攥緊了身上那單薄到令人臉紅的薄紗。

羞憤。

突然出現的情緒,再是憤,也掩蓋不了那羞,更甚至憤的出現只是為了讓羞不那麽明顯罷了。

柳絮瑾絕不會承認這點。

*

“你.......”

幾步之遙,少女忽的頓住腳步。

鳳床.上的人垂著頭,她去後宮的次數算不上勤,對後宮的人也稱不上喜歡,卻也絕對沒有糊塗到認不出枕邊人的地步。

這身形,分明有些陌生。

今日也並未翻牌子。

柳絮瑾緊抿著唇,一言不發,並非怨懟眼前的君王,再沒有才學,他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,絕不會將旁人做的事遷怒到眼前的帝王,況且......她很好。

他知曉的。

只是柳絮瑾鰥居多年,站起來伺候、小意討好,這些身為樂伶時便一竅不通的內容,此番兩人的尷尬身份下,他更不可能主動做到。

沒有直接躲到錦被裏,將自己的臉捂住,便已算是大膽。

無形的氣息在殿內蔓延。

即將爆發之際,門外突然響起石破天驚般的一聲。

“陛下,臻公子暈倒了!太、太醫把出了喜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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